作者：中國公共關係協會軍事專家、中國空軍首任新聞發言人 申進科

　2024年，被視為「低空經濟元年」。

　3月，全國兩會上，低空經濟首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7月，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再次提及低空經濟。一段時間以來，「低空經濟」成了大家的口頭禪。

　你也說低空經濟，他也說低空經濟，究竟啥是低空經濟？低空經濟有哪些應用場景？低空經濟和新質生產力是什麼關係？人民空軍如何助力低空經濟發展？低空經濟如何安全發展？

　帶着這些問號，我從北京南下廣東，走進「中國航空之父」馮如先生的故鄉「以史為鑑」，走進在廣東珠海舉辦的第15屆中國航展「解剖麻雀」，走進位於深圳經濟特區的全國第一個城市空中交通運營示範中心「取經探寶」，初步弄清楚一些問題、理清楚一些思路，在此與大家分享。

　1. 打着「飛的」到珠海看航展

　11月12日，第15屆中國航展開幕，我從「珠江新聞」看到這樣一條消息：中國航展迎來首批打「飛的」觀眾，25分鐘從深圳到珠海。4名乘客於11月11日搭乘直升機從深圳鹽田區起飛，歷經約25分鐘後安全降落在珠海地標日月貝（珠海大劇院），標誌着大灣區低空特快專線首航成功。

　同一專線，還有從北京、哈爾濱、東莞赴深圳搭乘「飛的」的乘客，大家對這趟低空專線的體驗直呼震撼。「直上雲霄、飛越山海的感覺無與倫比，沿途的美景更是一覽無餘……」乘客李先生表示，自己是一名資深航展迷，曾多次從深圳驅車到珠海看航展，原本2個多小時的高速公路路程，現在通過空中旅程僅25分鐘左右便可直達。

　據了解，從11月11日至17日，通過大灣區低空特快專線抵達珠海看航展的觀眾乘客共計20餘名。不少乘客乘坐專線後，在社交媒體上曬出了Vlog和短視頻，分享他們低空出行的喜悅。其中也有乘客建議，希望藉助當前低空經濟蓬勃發展的機遇，推動大灣區城際低空交通互聯常態化，讓更多市民可以體驗低空出行帶來的便利。

　2. 中國航展上的「低空經濟說明書」

　中國航展首次單獨設立低空經濟館，同時開闢無人機無人船演示區，全方位展示低空經濟相關企業及應用場景。這是第15屆中國航展的一大亮點。

　在中國航展低空經濟館，看到一份「低空經濟說明書」，內容來自「新華全媒+」：

　①何為低空經濟？1000米以下，通過常態化飛行所形成的經濟業態。

　②低空經濟與通用航空有何區別？從飛行器來說，低空飛行器是以無人機、直升機和輕型飛機為主，通用航空是以私人飛機和商務飛機為主；從續航能力來說，低空飛行是指城市出行，點對點、端對端的200公里半徑的出行，通用航空是指上千公里以上的商務飛行。

　③與我們生活有什麼關係？縮短人與人、人與物、物與物的距離，大大提高生產效率，提升生活品質。

　④低空經濟應用場景有哪些？物流快遞、農林植保、城市綜合管理、線路巡檢、應急搶險等領域。

　⑤目前存在哪些問題？缺乏低空交通規則，如飛行器相互之間的間隔是多少，如何避免空中相撞，如何確保安全有序飛行，一旦出現安全事故責任如何劃分等。

　⑥低空科普的意義是什麼？普及低空經濟與航空科技知識，激發青少年的航空探索興趣，培養未來的科技創新人才。

　⑦低空經濟未來如何發展？做好頂層設計，加快低空交通網絡和地面飛行站服務站等基礎設施建設，盡快打造一批可以在全國快速複製的應用場景，推動上下游優勢資源率先集聚形成生態鏈和產業鏈。

　3. 30個省份出台低空經濟相關政策

　發展低空經濟是習近平總書記、黨中央作出的重大決策部署，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明確提出要打造低空經濟等若干戰略性新興產業。據中國航展上介紹，自2024年首次寫入政府工作報告以來，低空經濟便被視為新質生產力的代表之一，國家規劃引導更多資源迅速向低空經濟集中，目前已有30個省份將發展低空經濟寫入地方政府工作報告或出台相關政策。

　從中國航展主辦地廣東省來看，作為全國經濟大省、人口大省、外貿大省、創新大省，廣東資源要素密集、人流物流暢旺，低空經濟發展基礎良好、優勢突出。當前，廣東把發展低空經濟作為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舉措來抓，制定出台《廣東省推動低空經濟高質量發展行動方案（2024—2026年）》，在研發、生產、應用等方面蓬勃發展、方興未艾，湧現出大疆、億航智能、中信海直等一大批行業龍頭企業，構建起覆蓋原材料、零部件、動力系統、機載設備、導航定位、運營服務等完整產業鏈條，形成了廣州、深圳、珠海三大低空經濟集聚區。

　另據航展上介紹，廣東將聚焦低空經濟全產業鏈布局和應用牽引，加強「軍地民」三方協同，加快低空空域改革創新，前瞻布局低空基礎設施，大力推進產業科技互促雙強，積極拓展應用場景，共謀廣東、粵港澳大灣區低空經濟發展，加快構建低空製造和服務融合、應用和產業互促的發展格局，打造世界領先的低空經濟產業高地。

　4. 人民空軍高效助力低空經濟發展

　「同一片藍天，共同的世界。」11月12日，第15屆中國航展在廣東省珠海市開幕。空軍司令員常丁求在致辭中指出：「75年來，人民空軍牢記宗旨、始終服務人民，危急時刻衝鋒陷陣，疫情來襲逆行速達，只為人民幸福生活。身處同一片藍天下，空軍按照中央部署有序推進空管改革，服務民用航空發展，助力低空經濟發展，方便大家漫步雲端、俯看滄海。」

　此前的11月5日，空軍在京組織新聞發布會介紹參加第15屆中國航展有關信息。空軍參謀部大校方奇勇在發布會上表示，支持四川、海南、湖南、安徽、江西5省低空改革和深圳無人機城市飛行試點，深化低空改革「放管服」，建立軍地民協同運行機制，分類劃設管理空域，簡化審批流程。方奇勇大校介紹，飛行計劃審批時限由5天壓減至3天，緊急飛行即報即批，非管制空域提前2小時報備即飛。發布會上還介紹，目前，深圳已開通216條無人機物流航線，去年無人機載貨飛行量突破61萬架次。

　人民空軍高效助力低空經濟發展很給力。我和方奇勇大校曾經多次並肩戰鬥，我來給他的話劃重點：

　①四川、海南、湖南、安徽、江西5省正在進行低空改革。

　②深圳正在進行無人機城市飛行試點。

　③飛行計劃審批時限由5天壓減至3天。

　④緊急飛行即報即批。

　⑤非管制空域提前2小時報備即飛。

　這5條，很實在、很管用。

　從第14屆中國航展開始，人民空軍在航展上設立空管展廳，設有空管概述區、空軍空管區、民航空管區、通航飛行服務區、無人機飛行服務區，向社會公眾介紹和科普「空中交警」有關知識，讓更多受眾了解天空是國家安全的空中防線，是人民出行的安全通道。

　5. 航空之父馮如留給後人的思考

　「112年前，就在廣東這片天空，航空之父馮如駕駛自己製造的飛機直上雲霄，開啟了中國航空事業。」常丁求在11月12日的中國航展開幕式致辭中，還專門提到了馮如先生。

　2015年3月，我在廣州發布《中國空軍首赴西太平洋遠海訓練飛越巴士海峽》這一信息時，專程前往長眠「中國航空之父」馮如先生的廣州黃花崗公園，注目！仰望！敬禮！

　100多年前，一位26歲的年輕人——馮如，揭開了中國航空史第一頁。那是1909年9月21日，也就是萊特兄弟發明人類第一架飛機的6年後，馮如成功研製並試飛了中國人的第一架飛機。後來，馮如在一次飛行事故中不幸犧牲，享年僅29歲。

　馮如先生，並不知道會被後人尊稱為「中國航空之父」。他短暫的生命，給中國的天空留下閃電般的光亮。他不僅是中國航空史上第一個飛機設計家、第一個飛機製造家、第一個飛行家、第一個飛機製造企業家，還是第一個認識飛機有戰略價值的人。

　斯人早已遠去，但馮如「中國航空之父」形象、思想和精神卻穿透百年時空，留給今天的我們無盡的追憶和思考。

　在第15屆中國航展開幕式上，聽着常丁求司令員重提馮如先生，我的「思考之門」一下子打開了——

　我在思考：馮如當年20多歲做出不凡的成績，我們現在的博士生、碩士生也差不多這個年紀。關心中國航空的未來，關注國家天空、關注低空經濟，20多歲的年輕人應盡什麼義務和責任？

　我在思考：在全世界範圍內，當時航空都還是一個少有人涉足的尖端領域，作為一名從科學技術相對落後甚至封建迷信思想深厚的環境裏走出的馮如，既不自卑也不妄自菲薄，大膽探索，敢於創新，敢於搶立世界科技前沿，這樣的精神我們在發展低空經濟中如何弘揚？

　我在思考：面對空天世紀，未來中國的威脅來自空中，未來安全的希望也來自空中。如何站在國家的角度、民族的角度和發展的角度，思考和認識來自空天領域威脅的嚴峻性、維護國家空天安全的緊迫性、推進空天力量建設的必要性？

　6. 記住「前車之鑑」，堅持「以史為鑑」

　2024年11月19日，深圳。

　我在全國第一個城市空中交通運營示範中心調研學習時，給他們作了一次《維護空中安全是全社會共同責任》講座，在各自崗位上走不開的「飛手」們遠程聽講。

　我以「案例分析」的形式，給大家分享一個話題：國家保障每個社會成員依法按章飛行的權利，每個社會成員也應當依法履行維護空中安全的義務，依法按章飛行的權利和維護空中安全的義務不能分割。任何空中活動，都要以確保國家空防安全、公共安全和個人安全為前提。只有這樣，才能不斷提高我們廣大民眾的安全感、幸福感。

　2016年9月22日，深圳。

　我在參加深圳廣電集團主辦的深圳經濟特區國防論壇上，談到全民國防教育要樹立「維護空中安全是全社會共同責任」的鮮明導向。一個時期以來，個別媒體拋售「低空放開」之說，提出「將1000米以下空域全部放開，可以隨心所欲飛行」。有的媒體和專家甚至提出，我國要像有些國家那樣，讓航空器「可以在任何時間、去低空任何地方」。而事實上根本不是這回事，任何國家都不會這麼做。這些不當、不實輿論，誤導了社會公眾，給我國空中安全帶來隱患。

　比如，浙江曾有一架小型航空器在杭州地區違規飛行，造成杭州蕭山機場關閉56分鐘，18個航班備降和延誤。北京曾有一家科技公司進行商業性航拍飛行，導致待降首都機場的多架飛機空中緊急避讓。有一段「無人機500米高空偶遇戰鬥機」的視頻曾在互聯網上熱傳。視頻中，一架多旋翼無人機在某城市上空懸停拍攝，幾乎與一架正在進近着陸的戰鬥機相撞。就在深圳，也發生了一起無人機從高空墜落，砸壞車輛險傷人的問題。廣大網民就此呼籲：無人機不能無人管！還有網民說得好：「上天」也要守規矩！

　這些「前車之鑑」，在發展低空經濟中要「以史為鑑」。

　7. 新質生產力和新質戰鬥力

　深圳，正迎來低空經濟的春天。

　我在全國第一個城市空中交通運營示範中心調研，最大的收穫，就是有一個認識：低空經濟是新質生產力的低空經濟，是無人化、智能化、綠色化和新能源化，而不是「老調重彈」。

　何為新質生產力？新質生產力是由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產業深度轉型升級而催生的當代先進生產力，它以勞動者、勞動資料、勞動對象及其優化組合的質變為基本內涵，以全要素生產率提升為核心標誌。新質生產力有別於傳統生產力，涉及領域新、技術含量高，依靠創新驅動是其中關鍵，新質生產力代表一種生產力的躍遷，它是科技創新在其中發揮主導作用的生產力。

　何為新質戰鬥力？新質戰鬥力是由創新主導，擺脫傳統戰鬥力提升方式、戰鬥力生成路徑，由武器裝備革命性突破、戰鬥力要素創新性配置和新型作戰力量建設發展而催生，是人、武器裝備、人和武器裝備結合方式等戰鬥力構成要素發生改變所產生的新型戰鬥力。

　無論是新質生產力，還是新質戰鬥力，突出特點都在於「新」。新質戰鬥力以新質生產力發展為基礎，以先進科技發展應用為支撐，其本質特點在於「新」。加強新質戰鬥力建設，有助於提升軍隊在傳統領域、新興領域和重點領域的作戰能力，確保國家在大國戰略博弈和軍事對抗中佔據優勢和主動。

　本屆航展上，中國航天科技集團推出的彩虹-7無人機首次亮相。據介紹，彩虹-7是一款基於先進的氣動、隱身和控制技術研製的高空、亞音速、高生存力無人機系統，可在高對抗作戰環境中執行持續隱蔽偵察和情報獲取、為遠距離打擊武器提供目標指示信息等任務，大幅提升信息化作戰效能，滿足未來對稱性作戰對高端隱身無人作戰飛機的需求。

　作為新質戰鬥力重要元素，殲-35A隱身戰機、紅-19地空導彈武器系統、新型察打一體無人機等新型裝備，以及雙座機殲-20S，在本屆航展上首次亮相展出。殲-20和殲-35A同框，宣示着中國是繼美國空軍裝備F-22和F-35之後，全球第二個同時裝備兩款隱身戰機的國家。今後作戰使用中，殲-20和殲-35A，不僅可以形成重型與中型隱身飛機的功能組合，而且可以形成制空與多用途作戰並重的任務組合，有助於空軍新質戰鬥力的提升，更好捍衛國家主權安全和發展利益。

　「推動新質生產力同新質戰鬥力高效融合、雙向拉動」「大膽創新探索新型作戰力量建設和運用模式，充分解放和發展新質戰鬥力」，這是首次同台參加航展的陸、海、空三大軍種，在中國航展上形成的共識。

　8. 人工智能賦能新質生產力

　11月19日至22日，浙江烏鎮。

　2024年世界互聯網大會烏鎮峰會在這裏舉行，主題為「擁抱以人為本、智能向善的數字未來——攜手構建網絡空間命運共同體」。在本屆峰會上，人工智能成為重點聚焦領域，也成為最亮吸睛點。

　先期舉行的「互聯網之光」博覽會，設置算法模型、數據算力、場景應用多板塊，全鏈條呈現AI領域的核心技術及應用成果。本屆博覽會場景化打造了人形機器人專區，最新研發的人形機器人紛紛亮相，為觀眾帶來一場視覺與科技的雙重盛宴，讓人工智能更可感、可觸、可及。

　從浙江烏鎮，到廣東珠海，都傳遞一個強烈信號：人工智能賦能新質生產力，低空經濟蓄勢騰飛。

　你看——飛行汽車「陸地航母」首飛、大型無人運輸機和電動垂直起降航空器亮相……在第15屆中國航展上，國內低空經濟產業迎來高光時刻，全方位展示了低空經濟相關企業及應用場景，多家低空經濟企業現場發布了新款飛行器，收穫大量訂單。

　飛行汽車是一個全新領域，不僅研發設計的挑戰多，而且在適航取證、空域管理等方面也都需要各方協同。例如，想要發展飛行汽車，低空空域開放是繞不過去的話題。低空經濟作為一種新興經濟形態，正迎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

　9. 低空經濟越「熱」，越要理性務實

　首都，北京理工大學。

　中國航展開幕前，我應北京理工大學國際組織創新學院常務副院長劉浩教授之約，給他們作了一次《空中安全與空防安全》講座，其中特別提到低空經濟這個話題，同學們互動很熱烈。我和劉浩教授認為：低空經濟越「熱」，越要理性務實。

　當前，低空經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崛起，並逐漸成為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新引擎。一份研究報告顯示，2023年中國低空經濟規模已突破5000億元大關，增速高達33.8%，並有望在未來幾年內邁入萬億元級市場。這一趨勢不僅吸引了眾多產業龍頭競相入局，更促使全國各地紛紛布局，競逐低空經濟產業高地。然而，地方在發展低空經濟過程中仍面臨諸多挑戰。如何平衡低空經濟發展與空域管理、安全保障之間的關係？如何將發展重心由「低空製造」轉向「低空運營」？如何根據自身產業特點找到合適的發展路徑，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在本屆中國航展上，我看到一個務實之舉：11月13日，中國航空工業集團低空經濟創新聯合體成立大會在珠海召開。低空經濟創新聯合體由中國航空工業集團牽頭，聯合航天科技、中國航發、中國電信、中國移動、中國星網、中國商飛、中國航信7家央企集團共同組建。

　低空經濟創新聯合體的成立，標誌着一支跨集團、跨學科、跨專業的「低空經濟」科技創新「國家隊」的誕生，有助於發揮中央企業「主力軍」「排頭兵」作用，推動我國低空經濟戰略性新興產業基礎實力和核心競爭力的全面提升。

頂圖：11月19日，本文作者申進科，在位於廣東深圳的全國第一個城市空中交通運營示範中心實地調研。（黃筱荃 攝影）